回国还是留下？疫情下，3名中国留学生的艰难选择

最近，在法国留学的朱朱经常失眠，凌晨两三点还会从床上爬起来去翻翻储物柜，她知道，储物柜里充足的生活物资储备是自己最大的保障。

随着世界范围的新冠肺炎疫情扩散，多国进入紧急状态，不少高校宣布停课，甚至部分学生宿舍关闭，海外中国留学生们陷入了回国还是留下的两难选择。朱朱因毕业实习想留在法国“再坚持一下”，但更多中国留学生的回国选择开始变得棘手：机票价格连连跳涨，说不定一觉醒来就要面临航班被取消，即便登上航班，一路上的吃喝、防护都成问题……回国之路远不是买一张机票那样简单。

连日来，红星新闻记者采访了在英国、意大利、美国等多国留学的中国学生，他们讲述了在疫情期间的经历与心境，以及回国路途上的见闻，以下是他们的口述。

【已经回国的她】

抢了3次机票2段航程回国

14个小时没吃没喝

安娜，19岁，就读于意大利那不勒斯美术学院

当第一次预定机票被取消的那一刻，我就知道，回国没这么简单。

意大利的疫情形势很严峻，离开意大利之前的几个星期我都在自己租的房子里自我隔离，房东就住在我隔壁，找我说事情还要在脑袋上包着围巾。她说这栋楼知道她这有中国人住都很害怕，其实我更怕。之所以想回国，担心自己安全是一方面，更多的还是学校目前都关闭了，心里很慌。

▲回国路上的安娜

第一次预定回国机票是在3月6日，当时为了省钱，定了3月12日从那不勒斯中转莫斯科回北京的机票。没想到一觉醒来，发现那不勒斯航班大面积取消，我立刻重新买了15号的机票。这时候就开始有点惴惴不安，果然，在11号晚上就发现15号的航班也被取消了。我的反应算快的，临时抢到了12号从阿联酋转机的票，怕再不订这张机票也没有了。事实也是如此，前两次订票的时候一行有十几个人，最后订到票的只有我和两个室友。机票价格和机场包车的价格都巨贵，9000多的机票价格比前两次预定高出4倍之多，头一次坐这么贵的飞机，放平时都是头等舱的价格。

3月12日，我和两个室友从罗马出发，一路上还好，我们穿着防护服把自己裹得很严实，戴了口罩、护目镜和手套。从罗马飞阿布扎比那程全是外国人，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戴了口罩，我们一行三个人“全副武装”，被同机的人当背景拍游客照。但是之后从阿布扎比飞北京那程，同机乘客防护就做得很好，无一例外的戴了口罩，别说防护服，还有几名旅客戴了防护面具，这个对比下我有被感动到，中国人是真的很团结。

▲回国路上，还有人戴了防护面具

我在3月14日上午9点落地北京首都机场，国内机场的防护做得特别好，下飞机要一个一个叫名字测体温。抵达之后，在机场一路排查、测温、取样，全程有专属通道，下午4点才出海关，期间我打电话去社区进行了申报。整个回国途中，连续14个小时没吃没喝让我有点胃痛，在机场看到开的餐厅感动到想哭，虽然进去餐厅每个人还要测体温，但吃上祖国的美食感觉都值了。

回到湖南，我先做了检测，被安排在酒店隔离，今天是我隔离的第四天。隔离的这几天，也和同学聊学校，估计要延迟一学期毕业了，今年的半年房租和学费也很可能白交了。

【正在路上的她】

美国同学上周被确诊

我买了辗转5个城市回国的机票

小思，19岁，就读于美国塔夫茨大学

如果不是疫情影响，现在我应该会和同学在某个地方享受春假，但现在我正在洛杉矶等待转机，然后辗转4个城市回到成都。

其实最初得知疫情在国内爆发的时候，除了担心家人，对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太多危机感，直到前不久美国确诊病例越来越多。现在，学校已经宣布开始上网课，很多美国同学都回家了，对于我们这样的留学生也并没有要求强制搬离，而是统一安排了住宿，每天可以在固定的时间段去领取食物，为了避免拥挤，一次只允许25个人去领。

▲小思在洛杉矶机场等待转机

上周四，学校的一名同学被确诊了新冠肺炎。他周一从伦敦回来，出现了疑似症状，期间参加了一个上百人的party，其中大多数人都一直在学校上课、食堂就餐。虽然我和他没有接触过，但还是有些恐慌，而且学校提供的食宿也很不稳定，很怕某一天被学校赶出来。身边大多数的同学都回国了，加上父母坚定的态度，我最终决定还是买票回国。当天晚上，我把各种购买机票的渠道都查了一遍，直飞国内的机票又贵又少，考虑到签证和转机时间问题，能选择的寥寥无几。最后，我只好买了日期最近的一个班次，但是需要先从波士顿飞到洛杉矶转机厦门，中途还要经停青岛，最后从厦门飞回成都。在飞机上大约要20多个小时，我就打算不吃不喝，等中转的时候再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东西。机票价格下来有2万多。有同学晚了几天，最贵的价格已经到5万了。

▲洛杉矶机场

现在我的第一段航程已经结束，从波士顿机场起飞的时候，没有任何体温检测，机场只有中国人戴了口罩。现在在洛杉矶机场转机，人特别多，而且整个航班90%以上都是来自欧洲国家的中国人。值机的时候，航空公司的人开始检测体温，我感觉心情平静了很多。我知道国内部分人对留学生群体有各式各样的看法，也有个别人的极端行为招来了更多批评，我肯定不希望这个时候给祖国添乱，但我相信，如果都能严格遵守隔离规定，还是能被理解的。

我最担心接下来的航程某个环节出问题，不知道是不是落地就要被隔离，如果每个城市都需要隔离14天，那我回来这段时间基本都要在隔离期度过了。回国后我还需要按美国时间上网课，紧接着要迎接一场考试，线上考试这种形式怎么搞也还不明朗。如果因此造成挂科、学分过低的话，会被学校退学，甚至签证都会受影响，这么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。

【留在国外的她】

不想失去毕业实习

留在法国“再坚持一下”

朱朱，22岁，法国克莱蒙费朗一大

说实话，在目前这种形势下，完全不想回家，那不可能。但考虑到课程、考试、以及机票价格等等，我还是决定继续待在法国。

家里人肯定是想我回去，但今年是我在法国克莱蒙费朗一大的最后一年，我打算留在欧洲实习，如果疫情要持续两三个月，会很难有实习机会，但我不想错过这个机会。

▲朱朱囤积采购的生活物品

学校宣布停课了，身边有很多同学都回国了，刚刚收到了回北京的同学报平安的微信。其实，我觉得回国的路上移动风险也很大，不如留在家里。我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出门了，超市有外送服务，外卖也没有停，再加上我前几天出去采购囤积了一些生活用品，日常生活是能保障的。

▲朱朱所在的法国街景

法国对疫情的重视也不够，医疗资源有限。法国的大学也没有宿舍，我都是自己找的房子住，目前一切还比较正常。就是心情比较烦躁，每天只能待在家里找事情做，公共机构都不开门，更别说非公共商铺了，要办理事情只能延后。前几天出门，感觉法国人在路上还是不戴口罩，大家在外面踢球、跑步、遛狗，都很自如，一切照常，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，反而我们戴口罩的中国人变成了异类。

我所在的城市克莱蒙费朗人口比较少，很多店铺也关门了，只要不出门感觉还比较安全。我现在就是默默且很无聊的在家等待，做好自我防护，经常给家里发信息报个平安，让他们别太担心，期盼法国疫情快点被控制。